“好些了?”许久之后,谢玄遇开口,额角发尖有汗水掉落。萧婵眩晕之际再度踩回地面,只来得及用含混的嗓音回应他:“嗯?”“还怕?”他抱住她,胸膛紧贴到能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。两副鲜活躯体由于太过熟稔、连血流奔涌仿佛都是贯通的。萧婵猜到他问的是什么,但还是要确认。”嗯?”她又问一次,这次鼻音更重,眼睫上抬几次又作罢,是真困了。谢玄遇笑,把她放下来又打横抱起,走向书房后的寝殿。此处是她日常起居之所,没有宽敞浴池,只有早早烧好热水的浴桶。他思忖片刻,抱着她一起踏进去。水流浸没时她浑身疲劳都暂时卸下,整个人挂在他身上。两人都不语,萧婵累得浑身脱力,只能接受他的服侍。他也默然不语,像接受了这诡异且暧昧的暂时休战。萧婵觉得脸有些烧,就把脸埋在他颈项间,假装睡着了。过了一会,待她浑身都洗净,谢玄遇才再度开口,手缓缓覆盖在她手上,依旧是个环抱的姿势。“那刺客,今早吓到殿下了,是么。下官会解决,今后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。”他说得简短,萧婵却被气得再装不下去,手撑住他胸膛抬起头,眼神颇为凶悍:“你怎么解决,回隐堂领罚?江左的人会放过你?谢玄遇,你太天真了。以为离开长安,你还有命回去么?”她说完才察觉到他炽热眼神。那是孤注一掷的死士才会有的眼神,他确是用某种与死亡类似的情感在渴求着她。像两只飞蛾在扑火时相撞,溅起美丽的劫灰。她忽而浑身颤抖了一下,为这瞬间的发现。“谢某知道。”萧婵抬手就要打他,但他胸膛太结实,打了反倒是她手疼。于是萧婵中途反悔,变成捧住他的脸要吻,他却躲开。她方才发现谢玄遇不仅是不愿亲她,连身体也躲得远远的,心中火气窜上来。“怎么,如今蛊毒已清,后悔与本宫苟且了?”他这才将眼神转过来,隔着朦胧雾气看她,眉头微蹙。“殿下觉得方才是苟且?”“不是苟且是什么?”她挑眉,眼睫上还挂着水珠:“谢大人又不是本宫明媒正娶的驸马,不过是路边的野花野草、露水情缘。你我如此,实则是有违礼法、违背祖宗伦常,在史书上要被列入奸臣传……唔!”他再度将她拢进怀里,但比之此前要克制许多,只是吻得实在,她几乎窒息在这绵长的吻里,直到呼吸逐渐急促才被放开。谢玄遇不似凡人的眉目极近极清晰地在她眼前,就是这副清高冷漠的样子当初欺骗了她,但现在这神仙躯壳也有了欲望、会嫉妒和失控。譬如现在,微红的眼尾和眉间氤氲的怒意都给这张脸平添几分生动,像丝绢做的偶人有了肉身,虽则不太会使用,但就是那几分似人非人的生涩,让她呼吸急促。“师父。”萧婵启唇。他眼神果然变了,惊慌得有些好笑。“本宫忽而想起,谢大人不仅与本宫是露水情缘,还是本宫行过拜师礼的、师父。”“别说了。”他低眉,她手指就按在他唇上,靠近他耳边。也是方才实在累了,她困得咬字不清:“如今这样算什么?还说不是苟且。”她手指移动,又去戳他脸:“苟且怎么了?许多人想与本宫苟且,还没有资格呢。”她仿佛每句话都专拣他不爱听的讲,但偏偏又语气黏腻。他眼睫缓慢眨动,专注看着她。萧婵毫无防备、就这样靠在他身上,虽则还是浑身带刺,但能感觉到她全身心地依赖他、相信他。尽管只有这瞬刹,尽管大半是她拙劣的演技。“殿下说得对。”他终于开口了,语调与此前不同,慵懒中是斩钉截铁。“嗯?”萧婵根本没反应过来他情绪变化,更没来得及察觉他其他地方的变化。谢玄遇方才故意拉开了距离,但此刻,那距离又在靠近。他收紧拢在她腰后的手,悄无声息地靠近,用漂亮冷漠的脸诱惑她。萧婵显然上钩了,她主动过来,旋即被扣住手腕,放在浴桶边。他从后面笼罩住她,热流顷刻间漫上脸颊,缓慢烧红她全身。他竟又进来了。“谢某从前所受之教诲,都是出离七情六欲。若要入世渡劫,也只能一世一双人。”他俊脸上沾了欲,声音也强势许多。萧婵不敢回头看,怕暴露自己此刻的表情。“但殿下不同。对殿下,也不能常理度之。”他声音轻缓,抚摸她脖颈,像抚摸上钩的鱼与因呼吸不畅而翕张的鳞。她已经撑不住了。但节奏未曾放缓。“谢某愿为殿下改变成规,唯有一请。”她剧烈颤抖,根本听不见他说的动作。大力挞伐的动作与语言割裂、他还是用尊称在此时此地说着文雅的话。“请殿下”,他终于加重语气,在满室氤氲水汽中托住她。——“不要再说去死的话。”
他威胁般地吻她侧脸,萧婵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屈服了。“请殿下答应下官。”“好。”“御笔画押。”“好。”“不是,昨夜本宫怎么了来着?”萧婵揉着脑壳,看坐在她对面,表情凝重的元载。见元载把一卷御批过的文书缓缓展开,她才啊了一声。“这是我昨夜……”“遣人送往府上的。还说必须得我亲自打开,违者立斩。”萧婵讪笑着,把卷轴合上。“这是遗书么,阿婵。”他袖手,又问一遍。“你要抛下我和谁去死,那个小白脸侍御史?”萧婵还在思索这明明是个密诏,怎么就被她送了出去。昨夜后半夜根本记不清,难不成是谢玄遇胆敢假托她的意传圣旨?不对,是她自己交出去的。在天亮前的一刻。那么在此之前,她在……萧婵揉了揉眉心,决意先搪塞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