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有这个么。”他还没等萧婵思忖好怎么回答时,就又开口:“我此行来大梁,原本就要杀萧寂。”接着停顿片刻,认真道:“用这个来换,殿下要吃亏。”她起初诧异,继而笑出声,笑得把额头搁在他胸前,肩膀不停起伏,谢玄遇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,就虚拢住她。等收声了,才听见她说:“从未有人担心过本宫会吃亏。”“那是因为殿下生性慈悲。”他这句像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一句再诚恳不过的话说出口,怀里的人也僵住了。“若是旁人,本宫定会觉得他是在奉承。但从谢大人口中说出来,倒觉得不是假话。”他看见萧婵耳朵有点红,但偏过脸,装作没有看到,只低头抱紧了她说,殿下,谢某的真名,是阿若那。她不动了,继而抬眼启唇叫他的名字:阿若那,阿若那。他强忍住要将她揉进身体的欲望,只是珍而重之地抱紧了她。萧婵耳朵更红了,他们像许久未曾见面的幽会男女般谛听彼此的呼吸,呼吸的间隙全是心满意足。“要我怎么杀,何时杀,谢某但听殿下吩咐。”谢玄遇声音温柔,手在犹疑之后,拢上她肩背轻抚。“今夜不杀。”她声音细若游丝,指甲划开他脖颈的环扣:“今夜本宫有心悦之人,不愿造杀孽。”听见“心悦之人”四个字,他又出萧婵不意地往前,禅堂的供桌吱呀一声,两人身影交迭,她竟羞到转过脸去,然而他声音仍在耳边。“若谢某杀了萧寂……殿下愿意跟我走么?”他这句话说得一腔赤诚,真诚得让她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。于是萧婵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灯烛下美到不近人情的脸,复又搭在他脖颈上。“走?要带本宫去何处。”“殿下想去何处,我们便去何处。江左也好,漠北也好。”他声音略抖:“若是想留在大梁……谢某便也留在大梁。”“留在大梁做臣子,还是做面首。如此折堕,不怕令江左父兄失望么?”她声音愈加温柔婉转,他却只觉得心疼。抬起她下颌,鼻尖碰在一起,萧婵才看见他眼底全是血丝,瞳仁才骤然睁大。原来不仅仅是她在煎熬痛苦。“若是谢某如此折堕,能抵得上殿下所受之罪万一“,他咬牙,说话时震得眼角有泪滴落:“求之不得。”萧婵不语。旋即她抬眼笑了,并非是平常那种风情万千的笑,而是像在不谙世事的年纪翻墙去见心上人的笑。她对谢玄遇这么莞尔一笑之后就闭上了眼,然后说,那,谢大人敢不敢亲一下本宫。他的动作先于心做出判断,低头就去找她的唇,慌乱中还记得用手掌盖灭了烛火。黑暗中只能听见两人都逐渐急促的呼吸。昏沉的甜蜜近似醉酒,他愈来愈不可控地靠近她、渴求她,将她嵌进自己,成为他的一部分,好过再眼睁睁看她受伤害。昏沉中他却依稀听见萧婵在他耳边轻声开口,在昏沉中如惊雷震响,他却浑身不能挪动。“其实本宫知道,谢大人决定舍身于我的心意,和佛陀舍身喂鸽、舍身饲虎并无不同,你以为你有多高尚?谢玄遇。不过也是个不知生死爱欲为何物的可怜人罢了。”“本宫不会对你动心,本宫曾发过誓,此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。”谢玄遇醒来时是在禅堂里,对面却坐着无畏法师。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萧婵今夜来找他完全是个圈套,她在唇上搽了迷药。可她把他骗到这里、又让他昏睡到这个时辰,究竟是为做什么?他翻身坐起,上前擭住法师的袈裟领口,深厚内力在狭窄空间中冲撞,却都消弭于无形。他终于冷静下来,松开攥着法师袈裟的手。不祥预感在心中缓缓升起,但他不敢去求证。她已经忍了够久、够多。若要丢下所有人独自去死,也是件水到渠成的事。“殿下去了何处,求法师明示。”他俯首低眉,眉心磕在地上,对眼前这个比他知道内情更多的人行礼,心中情绪翻涌。果然萧婵不信任他,可他有什么资格让她信任他。法师手里捏着念珠,徐徐转动。“十年前,贫僧见到长公主时,她不是如今这般模样。自从埋葬了夭折婴儿,殿下脱胎换骨。十年内,殿下从未做过无用之事,也从未信过任何人。故而,贫僧亦不知,长公主去了何处。”说完这句话,法师才抬眼,眼里涌着暗金色的光。内力对冲之际,谢玄遇忽而想起了什么,神情大乱。“法师,无论如何,请放在下出去。公主有危险……江左,江左有人来长安,要刺杀萧家皇族!”对方却无动于衷,盘坐在草垫上,谛听禅堂外的响动。“谢大人是说,屋外的人?”刹那间,谢玄遇浑身的弦都绷紧了。他听见黑暗中无数响动,从梁上、泥地间、空中传来,像蛇鳞刮擦过所有带呼吸的东西,留下的只有死亡。十长老之一,“蛇灵”陆相,能驱蛇,擅用毒。此前他失手杀死的弯刀刺客,就是他的徒弟。“谢大人。”无畏法师在明处,眼里金光乍盛。“你我二人联手,杀了这刺客,有胜算么?”谢玄遇却在这当口,忽而明白了什么。原来萧婵留他在此处,就是为了拿他当诱饵,引出背后的刺客。一旦缠斗开始,对方分身乏术,她就会少些威胁。看来她离开他不是为了去寻死,她还想活。“有。”他浑身陡然充满力气,连无畏法师也察觉到这明显转变,却没说什么,只是了然地笑了。“好,那你我便杀出去。若是佛祖保佑,谢大人定能见到殿下。”夜,三更。谢玄遇骑马奔驰在长安道上,幸而身上有凤凰台的令牌,他畅行无阻。只是腰上有鳞刀刮出的血,虽则“蛇灵”死了,他背